(一)
故事的都是因为本身存在着故事。
可是如果魔术师能从空气中抓出一只鸟来。那么我们是不是也能从一片空白中抓出一个故事?
我并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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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,显示屏上的树
每天早上六点钟,我起床。
每个晚上,我总是在睡前放上一杯水在床头。等着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喝。居说这样有助于美容。
其实那杯水放一夜之后是不怎么好喝的。可是我不太在乎。有时候,女人为了美丽可以不在乎很多。不管那样是不是愚蠢。
之后我会在阳台上打20分钟太极拳。我的妈妈这个时候会下楼去买早饭。我爸一般很晚才起。他起了床就能吃早饭,这也是个功夫。
我工作的地方离我家不是很远。骑自行车要五分钟,走路大约在二十分钟的样子。七点二十五分,我到门口穿鞋子,随手在鞋柜里拉块抹布擦鞋。蹲着的时候,我能看到我藏在鞋柜里的周公解梦,能查到自己的梦是大吉还是大凶。居说,如果你做了一个好梦就千万不能在升太阳之前讲出来,不然会失去吉利的作用。而如果你做了一个很凶险梦,就务必在太阳升起来之前讲给一个人听,可以去灾。
事实上,我很少能记住前一晚我做了什么梦。我能做的只是根据周公解梦上的提示大至找一个差不多的梦对上。通常,我的梦不会太吉也不会太凶。
我的周公解梦不能让我爸爸看到,不然它会在痛斥我的声音中灰飞烟灭。
我在邮电局的财务科工作。
毕业的时候,我特别想跟其他同学一样,自己一个人带着一纸文凭到一个陌生的城市,过自己的生活。可是我爸爸不让,他说一个女孩子会不安全,何况,从理论上讲,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工作和生活经验。我觉得他说得也对。无论如何,我想我不算是一个特别有反叛精神的女生,再说,我爸给我在邮电局找的工作待遇好又轻闲。更主要的是,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,我不知道我能干什么。
我说过我的工作十分轻闲,事实就是每个月只有月末的时候帮忙做一些报表和财目。其它的时间我都闲着。
每天晚上,我背二十个英文单词。因为我喜欢这种语言。我爸看电视,没有人跟他抢频道看,抢了也不会赢。我妈在我的房间里一本正经的练习打字。我在我爸的书房里看一些书,大多是囫囵吞枣看了就忘了。我妈十点钟睡觉,我回到房间上网看一些文章或是抽棵烟写一些字,随便扔到哪个BBS里去。然后在床头放一杯水,睡觉。
我家里没有人知道我抽烟。像藏周公一样,我藏得好,不然,会给骂死掉。
早上七点三十分我出发。二十分钟可以走到单位,留十分钟给自己在马路上看看热闹。七点五十五分或八点整,我到单位上班。
我们办公室一共四个人。我隔壁桌的吴姐四十多岁,资格最老。其他两个女生也比工作得早。
我到单位的第一件事是打扫。然后就开机上网,在某个聊天室里挂个名字。然后泡茶,跟她们说说话。
在上班之前我没有喝茶的习惯。可是在这里,大伙都喝水。两个女孩子喝咖啡,居说她们离了咖啡不知道怎么活,我倒是喜欢茶多一些。在我们这里工作就是这么回事,日子久一点小腹就会发胖,所以我们说话的话题大多是关于减肥的,有时候她们也说些关于电视剧的事,我插不上嘴,因为我从来没有机会看。我倒是会在我的电脑上看电影,但是她们从不提及这个。
九点钟左右,话说得差不多的时候,那两个女生跟我一样去聊天。吴姐就看报,要么就跑到别的办公室找跟她差不多大的人继续聊。她很少开机,做账除外。我跟她的桌子是背着窗的,聊天的时候,一斜眼,就能从她黑漆漆的显示屏上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窗口,窗口外有一片含着几片云的蓝天,和,一棵树的树梢。
我在网上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网友,只是有几个会时常打打电话。都是我打过去的,我们这里打电话不花钱。其实我挺想有次网恋什么的,可惜的是,我从来没有过。不知道是因为我不够可爱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。隔壁屋的陆伟说,是因为那些男人不够有品。我听了挺高兴,这小子挺会说话的。
小陆经常跑来跟我聊天。特别是在我们屋没有其他人的时候。大概为了证明他有品。同样可惜的是,我没品。
干嘛呢?小陆晃悠进来的第一句话总是这个。
看文章啊。
你总看不烦啊?
不烦。
你写不?
写呀。
哎?那你叫什么名字,在哪里写我去看看吧。
谢了,不用。你能看懂嘛。
切。这么清高。写得好啊?
一般一般。
不给看拉倒。喂,我今天是有个好事来告诉你的。小陆神秘兮兮的样子凑近我。
什么什么呀。这里又没人,你大点声说,怕谁听了去呀。哎哎,离我远点,让人撞见了多不好。
嘿嘿。小陆傻笑。你知道今天咱们这有个小型演唱会不?
知道啊…………你有票!!我抬起头,假装妩媚的看着他。
小陆抿着嘴笑着一点头。
几张啊?别说只有一张。
看你说的。两张。去不去?
嗯……成!给你个面子。我去!
下班就走,我请你吃饭,然后我们过去。
那都什么时候啦,能挤上吗?
切。你小瞧我啊。可是前排的座票呢。
一个女孩子进来,小陆心虚的对她点了一下头,然后冲我一眨眼,走掉了。
什么事儿呀,还不给人听?她问我,眼神怪怪的。
没事儿没事儿,你还不知道,他神经病。我对小陆最后那个暧昧的举动十分不满。也不知道他要是听见我说他神经病还带不带我去。
我给家里打个电话。说跟小陆看演唱会去了晚点回家。我妈挺高兴。一个劲说好,可是我挺心酸,她那态度好像巴不得马上把我嫁掉好一脚踢出去一样。
吃完饭,我在嘴唇上涂了一层透明的唇彩,因为想到有灯光,这样的透明会挺好看。可是为什么好看,并不知道。到现场的时候。果然已经人山人海了。小陆拉着我往前挤。我不得已,只好给他拉着手一个劲喊对不起让一让。
台上的灯光一亮,台下的女孩子们就开始尖叫。巨大的音响效果振得我要聋掉,于是用手捂住耳朵。台上各种颜色及形状的灯光神经质的交叉轮换,仿佛天崩地裂一般,我觉得幌得眼睛痛,于是又把眼睛闭上。小陆在一边扒拉我。喂,你干嘛呢?我说我是来听歌的,有了歌声再说。
演唱会是十几个歌手一起开的。一开始的时候,女孩子们各自给各自的偶像叫好,可是后来,不管是谁上场,大家一律尖叫。小陆也在我身边大声的喊叫。我一个劲拧他,他就是不理,感觉神经细胞死掉了。
到一个劲歌劲舞的节目的时候,大伙全站了起来,我给夹着也站起来,伸长了脖子去看。台上的男人们一色的青灰。让我想起一个服装设计师说过的话,灰色,还是灰色。那个男歌手走到我们这边来,女孩子一窝蜂的冲上去跟他握手,我给夹着到了台前。小陆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。
那个男歌手的两条腿在我面前来回晃,我的耳朵里全是女孩子的声音,周围全是高举的手臂。在他两腿的中央,我看到一个人。
他个子很高。跟其他人一样一身的青灰。头发及肩,前面的一缕染成了浅黄色,灯光闪烁我看不清他的面孔,看得很清楚的是他的右手掌被白纱布包得严严实实。
我突然为了那一块纱布心动。
我把手放在脸的前面对他拼命摇手,因为我知道,在一群长劲鹿中,想让人看到你,只有长一个矮脖子。同理,我相信,我这样,他一定会看见我。
他真的看见了我,我对他伸出手去。他顿了一下,差不点跟不上节拍,我看着他笑。然后他走过来,用那只带纱布的手的手指触了我的手指一下。转身回去了。他的手指微热而潮湿,在我的手指上留下了一道滑腻的条纹。
旁边的人被这一个小举动惊了一下。包括那个男歌手,但是一切又回复了正常。之后,那些伴舞的似乎都得到了某种充许一样,全跑上来跟女孩子们握手。搞的那个男歌手有点尴尬,最后他不得不退回到舞台中间,他们便也跟着回去。我再也没有碰到过那个带纱布的男人的手,可是大至看到了他的脸,他不算英俊,但是脸的线条分明。在他退回到舞台中间之前,对我打了一个响指。于是乎,空气中,充满了暧昧的味道。
真是好真是好。我回家的时候,跟小陆一个劲的说。真是谢谢你老人家呢,带我看这么好的演出啊。
好什么呀,你有病啊,跟个伴舞的握什么手呀。
我乐意。不行啊?
可是你知道吗?你会给他带来麻烦的。
什么麻烦啊?
他喧宾夺主呗,歌星一闹,他可能会给炒呢。
是吗?有这么严重?
你用用脑好不好?不知道你的文章看到哪里去了。
关我看文章什么事呀。你少乱扯。你还把我扔到台边不管了呢!
我假装跟小陆赌气不再理他。小陆一个劲跟我说话,我就是不吱声,心里想着那一个小小的举动会给那个伴舞的男人带来什么后果。
围着白纱布的手。
你还生气呀?小陆在我家楼下的时候还没忘了问。
早不气了。在思考问题。你懂什么叫思考吗?我笑。得了得了,晚安啦。
我把小陆一个人丢到楼口,飞快的跑进电梯。谢谢你啦。小陆。电梯关门的时候,我喊叫。
爸妈睡了。我蹑手蹑脚的的简单的洗洗。跑回到我的房间中去。手上的水份蒸发掉的时候,那滑腻的条纹像是充满某种无名感觉的深重划痕,重新再现。
倒一杯水,上床睡觉。他给炒不给炒,与我无关。我又没让他一定要来过来的。 |